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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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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唐要夜機飛北京,程西匆匆從學校畢業謝師宴的酒店打車去機場會她一面,她立身在行李箱邊上,垂首的發梢落在手持的機票上,程西喊她,她轉臉過來的時候,誠實地講,這些天,老天爺公允卻又很殘酷,唐唐從前那麽嬌媚的一個人,眼下巴掌大的臉上,全是素凈的愁緒。

“去幾天?”程西問她。

她莞爾,“還說不定,看……那邊情況吧。”

話沒說完,她走近一步,與程西擁抱了,“程西,雖然當初與你做朋友的初心也許不太純然,可是這些年,和你一起的日子,我很開心,真的。”

程西也頷首,“會過去的,你回來後,搬來和我們一起住,我和程若航都商量好了。”

“快拉倒吧,和你們住一起,我得長針眼。”唐唐松開程西,打趣程西,“好好和大哥在一起,他那樣的男人,你錯過了,這輩子就別再想找第二個了。”

唐唐說,第一次與程若航照面,她們畢業旅行那次,程西在省大附近迷路了,手機沒電自動關機,程若航聯系不上她,竟然驅車趕了過來,酒店房間門口,他一再抱歉,因為他敲門,唐唐來應門的時候,身上穿著睡衣。他一個二十好幾的男人尤為認真地向唐唐頷首抱歉的樣子,太可愛了。可是一轉頭,等他在廊道裏等到了晚歸的程西,那氣急敗壞的訓人口吻,又實在太犀利,話說完,立馬轉身就走,仿佛他剛才焦慮等的那一個小時全然沒有過,也毫不在乎程西,只是為出一口氣。

唐唐說過好幾次讓他進房間等,程若航都沒應允,她也頭一次見識到,原來一個男人為了避嫌、也為了不給你惹是非,是這樣子的。有點迂腐,但著實君子、迷人。

後來即便唐唐看出了程若航對程西的心思,她也沒有朝程西點明,說不準,這其中有沒有嫉妒或者羨慕吧。

程西每次見程若航,滿腹的心思都在藏“喜歡你”,饒是這樣,他們還是跨出了那一步,唐唐不信命的,可是有些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是纏糾幾十年,到老眼昏花,差一口氣,也不算一輩子。

此刻,唐唐由衷地祝福程西與程若航,“你們結婚,我一定會參加的。”

“切,沒影的事。”

廣播裏催著她這一航班登機,她們倆的送別也匆匆結束,程西喝了幾杯啤酒,臉本來就有點醺,絲毫沒有看出唐唐惜別的情緒。

她只以為,唐唐去幾天就會回來的。

一直等唐唐安檢進了裏,程西一心往航站樓外走,卻收到了唐唐的短信:

程西,抱歉,當面說怕你哭哭滴滴的,你眼淚向來多。

我不打算回來了,也不要問我去哪裏。

去北京是真的,看一眼我小姨,算是有始有終了。

我不能留在這個城市,我怕我做不到你說的,一切都會過去。

我怕他一兩句軟話,我又服帖了。

我很沒骨氣的。

租的那套房子,請幫我退掉。鑰匙在對門的阿婆那裏,明明我倆一起和她做鄰居,偏偏她喜歡你不喜歡我,也是怪了。

等我覺得放下了,會回來找你的。

勿念。

程西再打唐唐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臭丫頭,有你這樣再見的嘛!

你就算想走,你不能認認真真地告訴我嘛?

我難道會抱著你的大腿不讓你走?

你這樣孑然只身的,要去哪裏?

即便去了,為什麽不能告訴我,我都不行嘛?

這七年的時間,還算不上一個交心朋友?

到頭來,還是塑料姐妹花,對不對!

你甚至都沒有錢,要怎麽過活啊?

程西站在感應門外,忍聲地落淚了。

這一座空港,是最不新奇這種眼淚的,每天每夜都有多少離別與重逢在更疊。程西知道,唐唐這個決定已然不是意氣了,有多少決心就有多少不忍,她與其再去幹擾她的決定,不如期待她的放下、歸來。

錯得實實在在,又著實離譜,確實需要一個過而改之的機會。

說救贖太沈重,可是卻一時間也找不出二詞。

頭頂上有轟鳴聲,夜航燈也越來越遠,程西不知道剛飛走的那架是不是唐唐的班機,不過她還是很認真地招了招手,“會再見的,我就你一個朋友哎。我什麽都和你說,你偏偏什麽都不願告訴我,連走都這麽沒良心,我很沒面子哎……”

淚眼盈盈間,正好一輛計程車泊在眼前,她下意識去拉車門,有人先她一步替她拉開了,程西擡頭望一望,那人依舊西裝革履之狀,只是有些飛行疲勞,西服挽在臂彎裏,身後的行李箱被他提進了後備箱,見程西還是一副沒晃過神來的樣子,陳紹卿揚揚下巴,示意她上車。

“陳老師?”

“看你哭好久了,送同學?”

“朋友。”程西低頭抹抹眼淚,再望向他。

陳紹卿示意她上車再說。

“你姑姑那邊,不知道是新鮮勁過期了她不自知,還是有意跟我鬧別扭,始終不肯聯系我……”

陳紹卿在姑姑最焦頭爛額的時候不得已趕了回去,實在是學校課業耽誤不得,他原本想法是給程殊自由空間解決私人問題,可是他好像想錯了,或是讓程殊誤會了什麽。

總之,她始終沒有聯系他。

陳紹卿幾番電話、郵件,她也不回。

“她還是年輕時的固執,不過脾氣比從前長了不少,或是大家彼此錯過一次,都有些如履薄冰吧,我想著她解決了眼前,會主動聯系我,可是也正因為我的不作為,好像讓她誤會了我介懷什麽。”

陳紹卿眼裏含笑,“她始終還是個小姐脾氣,惹不起。”

陳紹卿不想大家都這麽僵著,只得自己往前走一步,他遠城那邊教書及翻譯院工作全部結束了,這是他最快的效率了,學校畢業畢竟有個程序。

“你姑姑還在酒店?”

很難相信,一個如此儒雅語言學的教授,給人從容不迫的學究深沈感,說到失而覆得的戀人,能有那種閃爍的星輝,也有最俗世的患得患失。

程西忽然釋懷了很多,她想到一句話:

或許,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程若航回崗,原職稱。

意思就是陳主任之前找他談話的一切都不算數了,他依舊是市立最年輕的副教授。

這次全得以周家。

市立本部的消化內鏡中心是在全省聞名的,乃至整個華東地區也是翹楚的。

周家兩位公子給老太太架到了醫院,二公子更是脾性大,沒辦法老太太,就拿小保姆撒氣,“奶奶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懂事就不要幹了!”

小保姆不過二十歲出頭,一下子被那位二爺嚇出了眼淚。

周是臨立馬訓斥弟弟,“拿小田撒什麽氣,她能拗得過姚姨?”

周父是省裏退下的一把手,典型的根正苗紅家庭,家裏及大院全不短醫生,可是周母有既往高血壓病史2級,間接上腹部不適10餘年,周是安勸母親認真做一個內鏡檢查多次,兄弟倆又都忙得很,老太太自己怵那麽長的管子塞到嘴裏去,斷斷續續的,權當老胃病糊弄過去了。

這幾天,又當發了這陳病,大把大把的止疼藥往嘴裏去,周是安從比利時回來的時候,老太太都懸在床上,喘粗氣了。

周父被老戰友接去省裏聽會去了,小保姆也拿老太太沒辦法,只由聽著她說挨兩天就沒事了。

周是安忤逆地罵母親幾句,也算是個女先生呢,骨子裏還不如那些個清末的裹腳老太太呢。

怕死就不會死了!?

周母被這親兒子氣得不行,直罵他逆子!

周是臨比老二長十歲,不過礙於兄弟倆異母,也只能由著老二,直接去市立消化內科。

陳主任親自給老太太做得檢查,消化內科、麻醉科以及王院都陪在一旁。

胃體間質瘤,瘤體較大,陳主任的意思,需要及時手術。

肖微時被陳主任點名作副手一道上手術,陪同的肖微時故意瞟一眼周是安,拖沓一聲,“主任,要不叫程若航回來吧,他對這種固有肌層病變向來比較拿手。”

陳主任還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答話,橫他一眼。

周是安卻聽出了貓膩。

“陳主任,是否手術有什麽不妥?”周是安直言,家母年紀大了,又有高血壓,他們也都是門外漢,一切就全憑醫院及主刀了。

陳主任是知道周家這麽個二公子的,周家三代從政,唯獨到了眼前這位爺身上,沒那些個傳統了,活脫脫的生意人,拈花惹草的戲說也不少,眉眼裏沒有父兄的凜冽、高風亮節,倒是滿滿的城府與算計。他再三向周家兩位公子保證,他作為主任,一定親自完成這臺胃鏡下全壁層切除術。

“那肖醫生口中的‘拿手’是何意?”周是安向來在迎來送往、待人接物方面不磕絆,說一次、見一面的人,他向來不會忘了人姓名、樣貌。

存疑,也是他的一個不好不壞的毛病。

話就這麽悄麽間地放出來了,且他沒休住的架勢。一身熨帖的襯衫、西褲,幹凈、細皙的皮囊,全然不是唬人的,他有這個手腕也有強有力的後臺供這位爺站著。

正巧,周父得知夫人送醫了,急急忙忙地趕回來,問兩個兒子怎麽著了?

王院長親自接待周父落座,一個辦公室的人都立身著,唯獨周是安還翹著二郎腿,穩穩當當地坐著,即便父親過來了,都沒欠身起來。

好一個沒禮數的紈絝子。

“我說,老周,你這官僚氣焰也收一收,夫人在家病著呢,這個當口外出,這下好了,長瘤子了,老了老了,伴沒了!”

“我打死你個不孝子!”周父撿起沙發上大兒子的一個手包就往周是安頭上掄。

一行人都當周是安是在調侃父親,唯獨周是臨看得出,老二是急了,心疼自己的親娘呢。

言歸正傳,周是安再次看向陳主任,還請陳主任全力以赴,或者科裏還有什麽比較穩妥的骨幹,也請陳主任務必舉薦參與手術。

他是個通透人,生意場上看得多,聽得多,最明白有些眉眼之下、話音之外的意思,醫院內的較量,他沒興趣聽,不過,如果陳主任礙於一些個人原因,“故意”“雪藏”人才,那麽他作為一個病人家屬,可就要多管閑事幾句了。

周母住進高幹病房的第二天,周是安從住院醫師及護士那邊聽了些邊角。

王院長帶著陳主任上來寬慰周母時,周家一行人也都在。

周是安打開天窗說亮話,說從朋友那裏得知,他們內鏡中心的程醫生做過他母親這類的手術及研究無數,他有個不情之請,陳主任依舊是主刀,不過請那位程醫生做陳主任的副手吧。

這樣,他們作為家屬安心點。

周父是退下了,這些年將養在家裏,人脈倒也是走得動。

周是安的話一出,周父及長兄也都緘默,意思再明白不過,全由老二做主了。

陳主任也是精故之人,先前一天與這位二公子交談,就聽得出對方有些誤會之意,眼下他更是冤枉哦,索性就當著王院的面,好好越級吐吐苦水。

要知道,他陳永年可比誰都盼著程若航那小子能回來呢。

冷處理程若航這糟,是上面的意思啊。

陳主任瞥一瞥王院長,跟周是安簡單說了些始末,也表示程醫生那邊確實還不能回崗。

周是安聽後,眉眼生笑,一直架腿而坐的身子,左手食指在膝上隨意地打著節拍。

“多新鮮啊,要不說,這機關呀,體制啊,累!”周是安瞧一眼父親,意簡言賅地埋怨,“這醫生是該有德,可是這私德也不見得都由人分說吧,再說了,說破天,不過就是歡喜了姑姑家的一個假林妹妹而已。不過呢,陣仗確實鬧得有點大,……,那些下作的所謂媒體,最會拿這些噱頭愚弄看官了,王院、陳主任,知人善任,何必和那些個口舌之仗計較呢,你們都不惜才留才,可就真真傷了仕子的心了。”

周是安拿自己父母作比,父親與大媽便是近親,正兒八經的表兄妹,那時候也沒這麽多科學呀,道理可言,長兄也沒咋地毛病,倒是他這個續弦的二小子不爭氣,可見這表親也有表親的好處。

病榻上的周母出言責備兒子,說得什麽混賬話!

“嗯,”周是安起身,安撫母親,也假裝自己失言,“不過咱們還是得相信科學。”

法理講完,只剩人情。

說到底,程醫生那廂事,科學、法理都畢竟還在界限內,王院長還是要講講人情的,寒了仕子的心,別人尋個旁的去處,市立可不就少了個人才。

大國小家都懂一個道理,不癡不聾不作家翁。

“怎麽能一點錯誤不犯呢,我們老周同志還老為了不洗腳被老太太趕下床呢。”周是安口才了得,也見機行事,關鍵時候,還不忘坑一把親爹。

周父沒來得及橫周是安,周是安就自己上桿子地走到父親跟前去了,“老周,按理說,我要是找個這樣的林妹妹,你依不依?”

“老二,我怎麽尋摸著,你有情況啊。”周是臨慧黠地想要揭周是安的短。

周是安也不急,兩手一攤,一合,俊俏的眉眼裏,依舊是那沈沈的算計,“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周母正式手術那天,周是安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程醫生。

嗯,書生意氣,清瘦俊朗,當得起這風口浪尖的花邊新聞男主角之名,也怪不得上上下下的護士都一致的叫好聲。

“程醫生,家母就拜托你了。”周是安難得與人禮數裏不含客套,有些墜墜的惶恐。

進內鏡中心手術室之前,程若航折回來,微微蹙眉,聲音卻很輕,也很誠懇,“為什麽幫我?”

周是安聽他問話一出,便沒有後悔了,對方是個做學術的人,三十歲的年紀,談吐間絲毫的滑頭都沒有,他是想感謝周是安的,出口的話卻很實誠,是,為什麽要幫他。

為什麽要幫一個面都沒見過的人,保全他的職位以及體面。

他還真是問著了周是安。

告訴他,不好意思,你的事我本無心參與,不過為了母親手術更周全些,他習慣多一份保障!

或者再告訴他,不過是拿你的事,旁敲側擊一下父親的態度而已。

程家容不下他娶自己的姑表妹妹,周家更是容不得周是安這三十又二的年紀去心神往之一個二十出頭的小朝天椒呀。

“話說透了就沒意思了。但請程醫生全力以赴。”周是安一副言盡於此的模樣。

外面艷陽正盛,可是天氣預報說,S城即將迎來延遲的梅雨天氣,又是一個懊熱的夏天。

濕熱的,汗津津的,手心緊一緊,能擠出水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就寫到這兒,還有兩章番外,因為時間線會與正文這裏間隔了一些,就在這裏算結局了。

如當初開文時寫的那樣,寫文純粹愛好,每一個字都遵循自己的意願。

算不上作品,但是是個人的心血。

最後這章出現的周是安,是下一篇文初步設計的男主角,所以末了,也算埋了個感情線。

其餘的話,留到番外結束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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